一楼好好食小吃店已经关上了大门。
二楼窗台明起了灯。
母女叁人的小小居所应有尽有,还被认真布置得温馨又干净。
墙面贴满了儿童画,柜子上整齐摆放着满满的图书与儿童玩具。
手工所制的小风铃正迎着风轻轻奏响。
窗边,书桌上粉红色小猪台灯刚好照亮了桌面翻开的书本。
粥粥指导着米米写字。米米全神贯注,那只小小的手紧紧握住铅笔,一笔一画写得用力又认真。
李想男从贴满各色贴纸的冰箱里拿出了水壶,在两只玻璃杯里倒上自制的柠檬薄荷水。
她端起一杯放在了何愿身前,深叹一气聊说道:
“上个学期,他们断断续续也就上了一个多月的课。那时候整个学校加起来,不到七个人,也就一个老师带着。”
给两个女儿专用的卡通马克杯里添满了水,李想男一手端一杯,放在了用功学习的女儿身边。
何愿的目光来来回回跟随李想男一路:
“一个老师七个学生?这要是在我老家也算是平常事。但是在州央,的确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起初人人都劝我宁愿回老家读书都不要把孩子送去外来人口规划小学,那时我还不相信,现在是真的信了。”
李想男这才坐在何愿身边,愁容满面。
“按理来说,学校高层下台后,应还会有分派来新的接任者才对。”
“公示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没有一个人真的过来接任。州央政府对此也是冷处理,毕竟,州央并不属于外来人口大市,我们这些外来人口也并不享有市民待遇。没钱没势,漂泊无定,那些官老爷才不会放在眼里。”
愤愤一声,李想男仰首大口喝起了水。
一旁的粥粥似乎明白二人的对话,她转过头来嘟着嘴,模样委屈:
“别的小朋友都嘲笑我们是垃圾分类小学出来的垃圾!”
何愿皱眉,接声安抚道:“粥粥,别听他们的,他们乱说。”
“所以我才急于给她们补课。只要成绩好,不需要户籍都能上州央的公立中学。”
这是李想男能想到的唯一路径,唯一能改变自己孩子们人生的路径。
“我明白了。”
何愿点点头,她拍拍胸膛微笑应道:
“粥粥和米米的补课就交给我吧,我每天晚上过来一趟。”
“真是太辛苦你了!补课的费用多少我如数给你。”
“你说这种话就太见外了。”
“愿啊,做人不要那么双标。你不愿亏欠别人,别人也不愿亏欠你的啊!”
似是想到了什么,李想男转而言道:
“况且你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吧?去县小学面试得怎么样了?”
方才还神采奕奕的何愿立马就落下了神气。
她握着玻璃杯嘬了一口水,叹息道:
“不太好……”
“不太好?”
“面试了那么多回,我也是才听懂了那些场面话。”她苦苦一笑:“我的学历并不好看,可能去学校当老师,的确有些不切实际了。”
“这就放弃了?不像你啊愿。”
“也不是放弃吧,是认清现实。”
没有什么能将她眼中的火星浇灭,不一会儿,那双明丽的双眸再次闪闪发光:
“此路不通又不是无路可走,我打算去教育机构试一试。”
“教育机构好啊,赚得可比学校老师多!”
李想男灵光一闪:
“哎!给粥粥米米补课,算不算工作经验啦!有工作经验,更好找工作的!”
何愿天真的认为。
以自己的专业技能,以及大学时期名列前茅的优异成绩,进入教育机构任职应该并不难。
然而重拾的信心浇灭得太过迅速。
在为期叁天的教育机构面试后,一盆盆冷水浇得她透心凉。
教育机构的确不看漂亮的学历。
但是他们需要专项科目技能级别证书。
灿阳中天的下午。
何愿没有开车。
她走过一团一团的树荫下,明与暗循环交替在她眼前。
让她陷入视觉麻木的同时一遍一遍思索着自己暂时迷茫的前路。
为进教育机构而着力于考专项科目技能级别证书?
不对,她似乎并不是仅仅想找到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
为成为人名教师而着力于继续提高学历?
这的确是她曾经许下的梦想。
但所经所累了许多,让她逐渐觉得这个梦想与心中所期盼的模糊轮廓并不能完全吻合。
她想做什么?
她能做什么?
她坠在困惑里,无限沉浮。
走着走着。
街边饮品店的玻璃窗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工装外套的高大男人坐在饮品店窗边,粗莽的模样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
就在他的桌对面。
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一头卷发化着淡妆,带有成熟女性的韵味从她举手投足间展露而出。
那绝对是一个好看的女人。
特别是她那含有礼貌意味的款款笑颜,足以让空气都变得明艳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