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萧谨行凭一己之力,率领西州军,一举攻下西州的时候,刘经义也没有抢功。
但是刘经义的放权,却让薛庭极度不满。因为他的上峰都放弃了西州的功劳,他就更没有抢功的借口了。
在他看来,即使他没有参与西州之战,萧谨行的功劳就该分他们一份。
到那时论功行赏,他的上峰刘经义就可以更进一步,而他不管是上位刘经义的都统之位,还是被分去西州统领西州,都是极好的。
但他没想到萧谨行居然独揽了所有功劳,害得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因此今日见到萧谨行,他就忍不住刺上几句。
而且按他的想法,不管萧谨行是在自己地盘追杀匪贼到了沙州,还是真的跑到沙州来剿匪,都落不到好。
西州军,早就从沙州分离出去。
沙州的事,轮不到西州军越俎代庖!
但他没想到,居然有人为萧谨行说话。
薛庭看向对面说话的年轻人,一双鹰目上下打量着。
这人应当就是数月前就藩的夏王云舒了。
哼,与那萧谨行一样让人生厌!
云舒要是知道薛庭此刻的想法,肯定要问:你是不是嫉妒我们的美貌?
薛庭心中厌弃一番萧谨行和云舒,随后暗自思忖。
按例,各地守军未经允许,是不可以随意出入其他城池的,这就是他要给萧谨行扣“玩忽职守”帽子的原因。
而身为西州藩王的夏王,也不能随意调动封地守军。
但现在这位夏王,将自己说成了来沙州采买的普通商人,萧谨行那一百多人的西州军,是他请的护卫队。
夏王出于对自身安危的考虑,请西州军派人护送,是可行的。
各地守军也有责任保护属地藩王的人身安全。
因此,云舒带着萧谨行的人,一路去沙州采买,理论上是被允许的。
只是没有哪个藩王会这么做罢了。
毕竟采买这种事,交给底下人去做就行了。哪有藩王自己到处跑着干活的?
况且藩王也有自己的护卫。
薛庭现在想要硬扣西州军玩忽职守,私自跑到沙州来的帽子,根本说不通。
而且西州军现在个个都是普通百姓的装扮,旁边拉车的马和骆驼还在打着响鼻,完完全全就是一支商队的模样。
他不光扣不成帽子,还反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薛庭心思一转,当即决定换个说法。
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假笑,重新换上一副虚假的面孔。
“夏王殿下有所不知,自从得知有马匪劫掠过路商队之后,我们沙州军就开始日夜巡视了。今日就算你们没有灭了这波马匪,等到我们赶到,他们也一样一个都跑不了。”
云舒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人的脸皮居然这么厚。
还等到他们赶到,对方一个都跑不了。
今日如果不是西州军,而是换成真正的普通商队,只怕等他们赶到,这队人的尸体都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云舒气的不光是这人扣西州军帽子,更气的是对方对于商队安危坐视不理。
就算马匪难抓,难道就不抓了吗?
就等着他们祸害百姓?
至于对方说的“日夜巡视”,云舒一个字都不会信。
要是沙州军真的巡视了,不说巡视整个沙州荒漠了,就算是只巡视这一条商道,保证商队的安全,也不至于那么多人惨死在马匪手里。
云舒冷然道:“沙州城外马匪作乱的事,本王会一五一十上报到朝廷。”
说着,云舒看了下萧谨行。
萧谨行当即明白,他回头看了眼薛庭,勾了下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转头吩咐众人:即刻启程,返回西州。
薛庭闻言,当即慌了。
其实刘经义在发现有商队遇害之后,就已经下令让他去城外巡视。但是薛庭巡视了两次,一直都没有发现马匪的踪迹,后来就懒得再去。
反正城外也没有什么百姓,马匪躲起来,他们巡视也是浪费时间。
今日出来巡视,还是因为早晨的时候刘经义提了一句,他才不得不带人出城的。
如果朝廷怪罪下来,他第一个要受到严惩。玩忽职守的帽子,扣得严严实实!
薛庭见这一行人要走,当即挥手。
于是四百多人的沙州军瞬间挡住了云舒和萧谨行等人的去路,隐隐有包围的架势。
这次换成萧谨行开了口,他当即挡在了云舒的身前,厉声问道:
“薛庭,你什么意思?”
西州军这边见被围,当即抽刀,沙州军那边也不落于人后,同时抽刀相对。
两方对峙,互不相让。
薛庭道:“夏王殿下不是要去沙州采买吗,怎么半路就要回去了?既然这一路不安全,不如就让本将护送殿下去往沙州。至于这些胆敢谋害殿下的匪贼,就交给我们沙州军吧。
殿下放心,既然他们敢犯上作乱,本将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薛庭说得义愤填膺,但目的很是明确。
——他又想抢功了。
沙州城外马匪肆虐,杀害过往商队的事已成事实。如果夏王真的上报给朝廷,那他手里有俘虏的马匪,就可以免去责罚,甚至还能有功。
薛庭的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瞎子也听得出来他的意图。
萧谨行冷笑一声,道:“半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薛庭对于萧谨行的嘲讽毫不在意,他既然敢围困,就已经盘算好了。
直接杀了萧谨行和云舒是没有必要的,还会惹出更多事来。
他的目的,只是抢了这些被俘的马匪。
到时候朝廷问起来,就算西州军非说马匪是他们剿的,也没有证据。
反正人和物都在自己手上,自己这边只要咬死,说马匪袭击夏王商队的时候,正巧被他们巡视队碰上。他们不光剿灭了马匪,还救了夏王殿下。
他这边四百多人,才不怕刚刚经过一场战斗的,只有一百多人的西州军。
薛庭洋洋得意,谁吃这个哑巴亏还不知道呢!
然而他的得意,只持续了一瞬。
只见西南方向,突然出现了一队骑兵,由远及近,马蹄声震天,人数足有上千。
薛庭脸色大变,他厉声质问:“你怎么敢让他们跨过州界的!”
萧谨行:“我为什么不敢?”
薛庭以为萧谨行会向他解释,没想到萧谨行直接闭嘴不言了。
西州与沙州虽然都是州,但薛庭却忘了,从一开始,西州就不仅仅是州府,更是都护府。萧谨行也与刘经义不同,他不仅是一城守军,更是西州都护府的都护。
虽然当初所有人都觉得西州都护府形同虚设,能保住西州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向外扩张,大家一致同意建设都护府,只不过是为了讨承安帝圣心大悦,但是承安帝确实给了萧谨行随意出入西域这片的自由。
只要萧谨行不是攻入沙州城夺城,其他区域随他出入。
萧谨行不带人一起来沙州,不是因为害怕跨过州界,只是单纯为了钓鱼而已。而且他早就安排好了,只要他们这边遇袭,就放出警报,让缀在后面的西州军即刻赶过来。
所以说,薛庭从一开始就错了。
赶来的三千西州军,见薛庭带人围了自家将军和殿下,也不需要萧谨行下令,直接里三层外三层,将薛庭的沙州军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薛庭涨红了脸,咬碎了一口银牙,咬牙切齿道: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放了你们,你也放我离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就当你们没有来过沙州!”
薛庭此刻想让萧谨行他们走了,但是萧谨行却不愿意了。
他一摊手,“怎么办?我现在不想走了,也不想放你走。”
“你!”
薛庭气急败坏,“我是沙州守城副将,你敢抓我?!你就不怕朝廷问责,说你对沙州不轨,意图谋逆吗?”
云舒:“???”
他拉了一下马绳,从挡在他面前的萧谨行身后出来。
他走到薛庭面前,忍不住道:
“本王发现你特别喜欢扣帽子,你祖上是编帽子的吗?手法这么纯熟。”
薛庭见又出来一个云舒,还欲再说,却被云舒打断。
“他叫什么名字?”云舒转头问萧谨行。
薛庭没料到云舒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脸更是气得发紫。
萧谨行道:“薛庭。”
云舒点头,朗声道:“沙州副将薛庭,行刺夏王,意图谋反。”
扣帽子谁不会?
他不光会扣帽子,他还会碰瓷呢。
薛庭第一次见比他还阴险狡诈的人,气得叫道:“你!”
云舒却不管他,径直对萧谨行说道:“萧将军,将人处置了吧。”
薛庭心中大骇,这夏王居然想就地要了他的命!
萧谨行看一眼即将发疯的薛庭,说道:“不如将他遣还给刘都统。”
云舒也不是真的要将人就地杀了,见萧谨行这般安排,心下明白那位沙州都统应该还算是个正直的人。
而且让刘都统自己决定如何处置,也是全了之前西州军在沙州的情谊。